水令青争

童年

题记:从解门不再是父亲的单位那日开始,我的童年,似乎是真正一去不复返了,剩下的,只有追忆。

夜市

记忆中最初接触的电子产品,是四五岁时母亲的一台小灵通。那时厚厚的机身,层层的键盘,小小的屏幕,承载了我最初的记忆。

还记得那时最喜欢的周末出游计划,是乘坐6路车,从朝晖直坐到西湖边的少年宫。那个时候站在北山路望西湖,湖对岸都是光秃秃的空白天空,水面与天穹间隔着的只有一层树木,偶尔才能见到一座高楼。当时我总以为见到的那唯一一座高楼是电信大厦,可母亲却说不是。现如今走在西湖边,望对岸望时,一排排高楼建筑倒是参差错落、层层密密,哪怕西湖边有着限高,也压不住杭城的“野心勃勃”。

幼时得闲,总爱往断桥的方向走,穿过白堤,拐入孤山去。每年新年末,都是要去赏梅的。孤山的梅园实是有些小了,便觉无趣,转身往湖边跑,见湖中间的小棚上有几只白天鹅和野鸭,顿时又精神抖擞了。如今孤山那边早没了那个棚子,只留下那座放鹤亭。上了初中我才晓得,孤山的梅园与放鹤亭,是林和靖“梅妻鹤子”所留下的痕迹。

再说另一处我幼时的香饽饽,便是吴山。外公说,他小时候,家就在吴山脚下,如今那个位置,大概是在吴山广场左侧,一块由鹅卵石铺就的圆形空地上。我们一家在那个位置上拍了一张合照。站在那一片鹅卵石铺就的圆形空地上合照时,我的心空落落的。相机快门被按下时,我念叨着:“我们是一家人。”那一刻,似乎空旷的地方突然拔出了一座双层的矮房,方方正正,面上有些风霜打过的古旧感。我的心猛然被填满了。待到离开时,我回头望着那片空地,心复又变得空荡荡。

记忆里的吴山广场,分明是个游乐园的模样。充气城堡立在山脚,广场上商贩卖着可以扔上天的迷你降落伞、一弹就飞得老高闪着五彩灯光的小玩意。人们在广场上放风筝,几辆充气卡通人物小车在广场上穿行,边跑边放着熟悉的歌谣。广场一边是个充气池子,许多孩子围在那里捞金鱼。从广场另一侧上山坡,是一处鸽子站,五块钱一袋的玉米粒,便能收获一群鸽子的捧场。如今的吴山广场,却是高高围墙,造不完的地铁站和翻修的工地,不见旧时风光。唯有卖玩具的商贩,野火烧不尽 春风吹又生似的,仍然执着地行走在巷间,卖着那些新奇的玩意。

儿时会翻《西湖民间故事》,故事册的最后两页是老照片的西湖十景及杭城旧照。其中亦有吴山的风景。那张黑白泛黄的照片上是一处石堆,下边标了“吴山十二生肖石”,可如今的吴山上,我却分辨不出那十二只动物。外公站在如今的十二生肖石前,起劲讲着每块石头对应的动物;母亲认不出其他动物,却自信的指着最边上的一块矮长石头说,那是个勺子,她们小时候只认那个;而我的面前,是一群孩子在石头推里爬上爬下,吵嚷嬉戏,想来那些奇石,早在一代代人的打打闹闹间,被磨完了,如今各个都光滑锃亮。

翻着我微信朋友圈的旧照片,看到了我当初小学三年级,刚刚有手机时的照片。

还记得,我的第一台手机,是父母闲置的一台三星机。三星在国内的市场一般,我从前并没有听过这个品牌,甚至一度把韩国的三星,当作国产的小众品牌了。

机子有些老,开机有些慢,可那毕竟是我的第一台手机啊。我拿着它,注册了我的微信。

那时候,我最喜欢逛吴山路夜市。瞧着那些小摊位上,挂着明晃晃的白织灯泡,简陋却惹眼得很,在漆黑的背景下,显得亮堂堂的,映的摊位上花花绿绿的小玩意更加缤纷可爱了。记得,我幼时还会因为狭窄的夜市人流拥挤而被父亲抱在臂弯里的时候,正好能正视那个白得刺眼的灯泡。瞧着那个发光的灯泡,我有些困倦了,却又是陷在那白织灯光亮梦幻的魔力中了,忍不住,悄悄伸了一只手指,去触碰那光源。未及反应,我的手指先缩了回来,随即再是那火辣辣的疼痛——原来那灯泡亮久了,是会呼呼烫的!我的手指烫的难受,哇哇哭,被父母哭笑不得的赶紧抱离了夜市,上了绿皮的出租车,回家涂牙膏去了。

吴山路夜市,从大人的角度看,委实是无聊透顶的地方,今日的我亦是如此想的。可三年级时候的我,可是把逛那些小商品摊,当作无价的宝贝。时装衣服、包包、打火机、充电线什么的,我可没有兴趣,可是那些摊子同时也会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发饰蝴蝶结、花花绿绿的五彩手机壳,以及丁零当啷缀着各种装饰物的钥匙扣、小挂件,简直就是小姑娘的天堂!我揣着我的第一部手机,在手机壳摊位上徘徊挑选,初始是兴奋无比的。可当我挑选好图样,却发现店家没有我的手机型号的手机壳时,失落感使我一瞬间坠进谷底。母亲无奈地笑着,说我大概是难从夜市上买到合适型号的手机壳,但她还是带着我,逛了一家又一家。初始是在挑选手机壳的图案,在逛了两三家后,就变成了直接询问有没有三星那个型号的手机壳了。最后,我空手而归,母亲安慰着我,说可以在网上买,我也就悻悻地回家。

三星的型号老旧,电池也老化的快。四五年级的时候,我换了一台华为,不过仍然不是什么热门的型号。犹记得去西双版纳时,在夜市上看中了一个彩绘手机壳,却也因为没有我的型号而错过了。再到后来,得了外公用过的苹果6s ,母亲说,这回我可买得到手机壳了。可是那时,我逛夜市的热情,也早已不再那么高了。况且在我得了6s 不久,苹果8p等新型号立刻接连出世上新,夜市上也见不到适合可怜的6s的好看手机壳了。

如今,我对吴山夜市是一点想法也没有了。原先那些逛得极熟络的老摊位,也陆续不见了踪影。挂件和手机用品仍然在吴山夜市占着些位置,却也大多淹没在两旁忙得热火朝天的网红美食小摊间,再觅不到了。

其实,小时候逛夜市,逛得更多的是那个热闹。小摊、白织灯、鲜艳忽闪的霓虹灯和漆黑的背景中三两成群嬉笑玩闹的游人散客,汇成了人间灯红酒绿的夜市文化。

闹市取静难,然而取暖再是方便不过了。吴山夜市便是这样的存在。即便它再怎么无聊,谈及这个名词时,心里却涌上股暖来,温柔的包裹住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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